一篇关于普通话异读字审音问题的微信文章,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和热烈讨论,专家们也都出来发表意见了。这也引起我对潮语朗读古诗词是否也有类似问题的思考,因为潮语的中的异读多音字比普通话多得多,类似的难于处理好的读音问题也肯定存在。
我们不妨也以这三首诗来分析一下,讨论讨论潮语朗读古诗的问题。
唐·杜牧 《山行》
远上寒山石径斜,白云生处有人家。
停车坐爱枫林晚,霜叶红于二月花。
这是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诗,但用潮汕话读起来,韵脚却不好处理。我斟酌了一下,处理方案有二:
1、“斜”读sia5(邪),“家”读 gia1(佳),“花”读hua1(华1);
2、“斜”读sia5(邪),“家”读 gê1(稼1),“花”读huê1(灰)。
方案1基本是按文读音朗读,都能押韵,缺点是“家”读 gia1(佳)、“花”读hua1(华1)都是平时认字、说话不用的音。
方案2则按现在的口语白读音读,“家”读 gê1(稼1)、“花”读huê1(灰)能押韵,但“斜”读sia5(邪),就不押韵了。
唐·贺知章《回乡偶书》
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。
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。
这首诗的处理方案也有两个:
1、“回”读huai5(怀),“衰”读suai1(摔),“来”读lai5(莱);
2、“回”读huê5(茴),“衰”读suê1(岁1),“来”读lai5(莱)。
方案1是文读音,都押韵;但“回”读huai5(怀)、“衰”读suai1(摔),也都是平时认字、说话不用的音。
方案2 “回”读huê5(茴)、“衰”读suê1(岁1)是口语白读音,能押韵,但与“来”读lai5(莱)不押韵。
唐·杜牧《过华清宫》
长安回望绣成堆,山顶千门次第开。
一骑红尘妃子笑,无人知是荔枝来。
1、“堆”读 duai1,“开”读kai1,“来”读lai5;
2、“堆”读 dui1,“开”读kai1,“来”读lai5;
3、“堆”读 dui1,“开”读kui1,“来”读lai5。
方案1三个韵脚都能押韵,但“堆”字读音古怪;
方案2“开”读kai1、“来”读lai5押韵,是文读音,能押韵,但与“堆”读dui1不押韵;
方案3“堆”读 dui1、“开”读kui1是白读音,能押韵,但与“来”读lai5不押韵。
另外“骑”读kia5是阳平声,读kia3阴去是仄声。从格律诗的平仄要求来说,必须读阴去声才符合古诗的格律要求。但新版《新华字典》已经删去了去声的旧读音jì,就跟潮汕话对不上号了。
像这样韵脚难以处理的诗在七律、五律中更多,8句诗中有4-5个韵脚字,由于语音的历史演变的分化,很难保持一韵到底,全部押韵了。
那么,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复杂情况呢?
第一,是因为字音的历史音变造成的。我们现在读唐诗,时间跨度已有千年左右。在这1000年左右的时间里,原来属于同一韵部、完全可以押韵的字,在每一个方言里都有了不同的变化发展。这种语音的历史音变是有文献资料可以考证的。如果以《广韵》的韵部作为唐宋时代的汉字读音依据,我们把这些例子用自己的母语方言读一下,就知道这些字的今音是怎么分化的。如上面的杜牧《山行》的韵脚都属于《广韵》的“假”摄“麻”韵字,但“家、花”是二等字,“斜”是三等字。就是这个二等和三等(开口度大小和介音不同的差别)的不同,造成了后代的分化(普通话与潮汕话都一样)。杜牧的《过华清宫》和贺知章的《回乡偶书》中的“来、开”属于《广韵》的“咍”韵字,“回、堆”属于“灰”韵字,唐宋时期它们的主要元音相同(但是“呼”不同:“来、开”是开口呼字,“回、堆”是合口呼字),所以也可以押韵。就是因为“呼”的不同,造成现在分化为不同的韵母。
其次,如果不是韵脚,也可能因为文白异读等多音字的不同而造成选择读音的困难,上面“一骑红尘妃子笑”的“骑”还好办,非得读仄声不可。但如“平沙落雁”和“浪淘沙”的“沙”,是读sua1,还是读sa1呢?我请教了汕头、X和澄海的古筝家、诗词家们,才发现分歧严重,他们自己也从未认真思考过,只是师承的原因,一直读某个音而已。而对于上面三首诗的读音方案的选择,老师们也是各执己见:选方案1的有,选方案2的也有。到了第三首,出现了方案2和方案3的选择,那就更麻烦了。因为对这些读音的选择,不是孰对孰不对的问题,而是孰更好的问题,所以也平时未加认真考虑。
那么,好了,现在就请微友们也谈谈你们的看法吧:
你的选择是(在括号里打√):
杜牧《山行》:方案1(),方案2();
贺知章《回乡偶书》:方案1(),方案2();
杜牧《过华清宫》:方案1(),方案2(),方案3(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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